华侨图书馆

段春青     

    仰光的《缅甸华侨图书馆》位于以前的华人区，玛哈班都拉路上。楼外地方都是整排的商店。我越过小摊贩，瞧见一个阁楼，楼层已旧，旁边有一排阶梯，阶梯边的小空地上，坐着一位修锁头的锁匠。我朝他笑笑，走上楼去。图书馆就在二楼，楼梯口竖放着一块黑板，以粉笔写着开馆的时间。

    这是缅甸唯一的华人图书馆，成立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刚开始成立时藏书少，称作《仰华公共图书馆》。后来书籍经过扩充，就改为此刻的馆名，并于六十年代移到此刻的位置。

    由于缅华在这里，遗留下的可以与先辈文人越古交流的地方少，一卷历史摊在手上，也只有近代的这个图书馆，是实实在在跟文学沾着关系的，它自然就成为外国记者，文人，旅居国外的华侨认为一定要来走一走的地方。我也来了。缓缓走入馆内，犹如要寻访上一代的文学度量。

    图书馆只是旧，没有雕梁画栋的装潢，可藏书倒挺多的。有三十年代中国出版的已旧的漫画书类，也有近代新加坡文学刊物、缅文书籍。属于缅华的书籍却非常少。馆里很静，我走路时尽量放低速度，可能馆内清冷，才让我认为不该动作太大吧。我细微地揣思着，甚至幻想望见车马喧嚣的楼外，听见文人及普通妇女带着孩子找书借书的说话。

    当时或因缅华文学的荣景，想必郭沫若也没预想过它的今日，所以他为馆名提字，七个字的金匾，此刻正悬挂在馆内一方，落款正是他的名字。撇开历史的好坏不说，至少让显然有些遗孤味道的书阁，多少添了点人文气息。

    现任馆长名为叶克清，头发很白，行动有些缓慢。他说已任馆长十年，刚来缅甸时还是个小伙子，战后在刚成立的《新仰光报》工作，一直到该报关闭。馆长很健谈，还问我明日可再来？这里太老了！他说我算是少有上来看看的年轻人。馆内四位工作人员，是老人。馆内来看书的人，是老人。仰光没有华校，大部分是同化的华人，一个只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来的地方，往前再去一些时日，将会是什么样子？

    一本一本的书，仍静静地躺着，仿佛不动声色地把过去与未来，深锁得很寂寞。我想把它们都喊起来，可以吗？

写于二〇一三年二月二十六日星期二11:05:23 PM

发表于二〇一三年三月十九日星期二联合早报专栏《伊江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