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泰国民主动乱看缅甸

林锡星

犹如泰国政治是要不要塔信一样，缅甸政治实际上也只是昂山素姬政治。

    林锡星，广州暨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所教授。

    随着反对派「封锁曼谷」的大示威一月十三日如期而至，国际社会对泰国的担忧迅速升温。宣称进行「人民革命」的反对派试图通过封锁交通令曼谷瘫痪，逼英乐政府辞职，并使定于二月二日举行的大选流产。世界舆论则担心，已经陷入恶性循环的政治对抗在不断升级中最终失控，把这个东南亚第二大经济体拖入长期骚乱。持续的冲突不仅让世人看到泰式民主的斑斑污渍，更损害了泰国经济，尤其是重点打造的旅游业。

    泰国反对派领导人素贴发动一波又一波的示威，显然是要搅乱局势，逼军方动手，但有太多顾虑的泰国陆军总司令巴育至今仍犹豫不决。因为军方陷入两难状态，如果发动政变帮助反对派领导人上台执政，也无法平息动乱，被迫下台的英乐集团及红衫军不会罢休，未来终有一日也会发起大规模示威抗议，今天的情形又会重演。

    八年前，民盟（PDA）获得在曼谷的精英阶层、受过良好教育的市民、商界和军界的广泛支持。他们虽然人数少，但能量大。它在二零零五年成立时，主要目的就是反对前总理塔信，并导致二零零六年九月推翻塔信的军事政变。此后，PDA的唯一目标就是要将「少数人统治」合法化。它宣称自己的目标是保护民主，但实际上，它是要保护自己的政治利益。PDA的「新政治」，也就是它的民主版本，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新政治」呼吁未来的国会百分之三十的议员经过选举产生，而百分之七十的议员要通过任命产生。PDA算计，通过这种模式，他们在未来的政治中可以更多的运用自己的权力，更少受到限制。

    正当泰国要求「减少民主」之际，缅甸全国民主联盟（民盟）却要求更多民主，排斥军人。我们不能忘记缅甸军队（Tamadaw）有几十年的执政经验，从目前情况来看，无论议会还是行政部门仍掌控在军人手中。缅甸的民主改革是自上而下，按照军方精心设计的「七步走路线图」实现的。目前这种「军主立宪」制有利于缅甸政治稳定和向更民主的方向迈进，在发展经济过程中，再经过一两轮选举后逐步走上正轨。

    自一九四八年一月四日脱离英国殖民统治独立开始，这个国家曾经进行过长达十四年的民主实验。然而，由缅甸精英主导建立的议会和内阁很快由于执政能力不足、政策失误等，令国家陷入分裂危险。

    一九六二年三月二日，奈温将军(Ne Win)宣布「军队自本日起接管国家政权」，总统、总理、政府各部部长、政界领袖等五十多人被拘禁，宪法被终止，国会和各邦区议会被解散。随后是半个世纪的军人统治。

    目前，缅甸民主进程中的最核心问题是军方、民主运动组织和少数民族武装组织之间的根本利益冲突没有得到解决，这将在二零一五年大选中凸显出来。但在此之前，缅甸能否在几个关键领域作出实质努力，将决定二零一五年大选能否顺利过渡。

    目前的缅甸具有两个不同的政治躯壳，在缅族内部的政治层面上，缅甸政府、军队与民盟以及昂山素姬之间虽然仍然存在较为明显的分歧和矛盾，但在缅族与其它少数民族关系的政治层面上，军人、昂山素姬和民盟是有高度的一致性，两者立场并无质的区别。

    与一九八八年相比，缅甸现今的政治运动发生根本性变化：政治运动不是走上街头宣泄不满，而是通过公民社会潜移默化影响政府决策。昂山素姬参选总统面临法律障碍，她去年十月二十一日敦促欧洲和美国迫使缅甸修改她所说的不民主的宪法。十一月二十七日在悉尼讲话又称，能否修改宪法，三军总参谋长的态度是关键，因为三军总参谋长直接委任的军人国会代表占了国会议员的四分之一。昂山素姬频频出访西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西方促缅甸修宪。

    民盟提出二零零八年版宪法有一百处需要修改，但联邦议会议长瑞曼（Shwe Man）在十月二十四日与媒体见面会上答记者问时说，军头丹瑞仍关注着政治事态的发展。关于修改宪法问题，他说：「尽管国内外施加压力，我们仍将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针行事。」元旦前夕缅甸执政党「巩固与发展党」在一份令人惊喜的宣布中，说它已经决定提出关于有争议的二零零八缅甸宪法的修改建议，包括对其中一项限制了昂山素姬参选总统的条款的修改。最好的结局是昂山素姬不要挑战军队，让军队放她一马。

    实际上，如今昂山素姬领导的民盟远不如独立前夕她父亲昂山将军创建的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民盟是一个很不成熟的政党，一名西方外交官说：「民盟不能在明天接管这个国家，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他们缺乏能力。」犹如泰国政治是要不要塔信一样，缅甸政治实际上也只是昂山素姬政治和仰光政治。正在搜集民意和力争修宪的民盟及其领导人并不像真正意义的反对派，而实际上更像附庸；他们要修宪或重新制订宪法并不是为了寻找解决民族矛盾、国内和平和促进国家繁荣的政治路线，而是有意无意地成为当权派和执政党的好朋友。

    二零零八年宪法是世界上最难修改的宪法，会修成怎么个样子，只能拭目以待。■

原载香港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