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举杯祝贺“金先生”收获“玫瑰”

节选自《睦邻外交四十年》 程瑞声 著 

程瑞声夫人李路

    在中缅友好高潮中，我和李路于1961年8月结婚。我们的爱情是和中缅友好分不开的。中缅两国领导人给予了热情的祝福，称之为“胞波友谊的生动例子”。

　　现在我们一些年轻人在出国工作、学习时喜欢改用外国名字，过去这种情况是很少的。然而，我和李路却都有缅甸领导人给取的缅甸名字。随着吴努、奈温同我接触愈来愈多，他们亲切地称我为“吴瑞”。“瑞”是我姓名的中间一字，在缅甸语中是“金子”的意思，“吴”则是缅甸语中对男子的尊称。吴努曾对周总理说：“吴瑞的意思是金先生，这个名字很好。”周总理也说确实很好。由于长期称我“吴瑞”，缅甸朋友甚至忘记了我的中文名字。

　　李路在50年代是空军政治部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她的缅甸名字是“宁茜”，即缅甸语中的“玫瑰”。这是1956年底她作为中国艺术代表团团员访问缅甸时，吴努在会见部分团员时给她取的。

　　机场邂逅

　　无论在爱情小说中，还是在实际生活中，一对恋人的初次邂逅往往是在亲朋聚会或其他活动场合。然而我和李路的邂逅却是在仰光机场，在她即将离开缅甸返国前的片刻。

　　1957年1月，为了配合周总理访缅而专程来缅甸访问演出的中国艺术代表团圆满完成了任务后即将返国，我陪同姚仲明大使到机场送行。那天，吴努主席的夫人杜妙意也来机场送行，我一直忙于担任翻译。然而，在离开机场休息厅走向代表团乘坐的飞机时，代表团一位美丽的姑娘刚好和我走得很近。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旗袍，十分引人注意。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一起，寒喧了几句。然后她热情地说：“你什么时候到北京来？来我们团里玩吧。”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却使我感到她的话中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李路。

　　其实，在代表团访问期间，我同她有过几次见面的机会。我给艺术代表团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担任翻译，给李路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然而，就在机场临别之际，她却向我伸出了友谊之手。但毕竟太晚了。她即将起飞，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还能见到她，因此这短暂的邂逅给我留下了只能是美好却又有些虚幻的梦。

　　新侨重逢

　　新侨饭店，位于崇文门附近，在50年代是北京少数的高级饭店之一，地位仅次于北京饭店，不少外事活动也在这座饭店举行。如今，每当我和李路经过这座饭店或参加在饭店内举行的活动时，都会心潮澎湃，回忆起我们奇迹一般的初恋。

　　那是在1957年 9月，我和姚仲明大使陪同以缅甸最高法院首席法官吴敏登为首的缅甸友好代表团访华，谈判中缅边界问题。9月28日晚，中缅友好协会在新侨饭店举行酒会，欢迎吴敏登代表团和其他几个缅甸代表团。由于周总理和其他中国领导人将出席招待会，我前往担任翻译。那天，我到得比缅甸客人早，因此在酒会前有片刻的闲暇。

　　突然，我看到了她，在仰光机场同我热情话别的那位美丽姑娘。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我向她走去。

　　“你好！”她笑着对我伸出手来。我在她的眼睛中似乎看到了点异样的光辉。敏感的我想到这是否是爱情的萌芽。她热情地邀请我到她们团里去玩，我也答应了。后来缅甸客人来了，我便离开了她，去担任翻译。那天贺龙副总理、董必武院长先到，很快周总理也来了。

　　周总理也注意到她，邀请她一起喝茅台。她说她不能喝茅台。周总理笑着说：“那么我喝茅台，你就喝葡萄酒。”她就取了一杯红葡萄酒，向周总理敬酒。周总理将自己杯中的茅台一饮而尽，她也硬着头皮将杯中的红葡萄酒喝完，脸上顿时浮起了红晕，显得更加俏丽。

　　一直到散会前，我和她的目光有好几次相遇。她的眼中总是闪烁着热情的光辉，还有莞尔动人的微笑，确实使我感到莫大的诱惑。

　　酒会结束后，宾主纷纷离去。在饭店门口，我们相隔几步。我多么想向前去再同她握一次手，而且更重要的是问她的姓名。但是旁边有很多同志，我不太好意思走过去，机会就错过了。

　　同一个不知姓名的姑娘恋爱，这似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是爱情总是给人以智慧和勇气。那天参加酒会的只有空政歌舞团团长黄河、李路和另一位歌唱演员。我便写了一封信给黄河，请他将我的一封短信转给参加酒会的那位舞蹈演员。黄河将信转给她后，她很快就给我回了信，再一次热情地邀请我去她们那儿玩。这样，我才知道她叫李路，联系的渠道总算打通了，我们渐渐地开始约会。

　　然而，进过几次接触，我们的关系更近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新问题又出现了。我搞外交，性格较沉静稳重。她搞舞蹈，性格热情活泼。特别当时我又很快要回馆，没有更多的机会互相了解，矛盾就更加突出。我们终于没有能将关系肯定下来。我的初恋也就成了既甜蜜又苦涩的回忆。
　峰回路转

　　我和李路的恋爱是由于1956年和1957年的两次非常偶然的机遇，却不得不主要因两人业务的不同而中止。1957年底，我回到驻缅甸使馆后，我确实认为，我们不会再有同样偶然的机遇再重燃爱情之火了。然而，也许是苍天对我的恩赐，又给了我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终于同李路第三次握手。

　　原来在1957年我和李路谈恋爱时，曾把她介绍给正在清华大学学习的我的姐姐瑞棣。1959年正当我快要调回国时，瑞棣曾有机会到五道口剧场观看空政歌舞团演出，发现李路还在该团。瑞棣随即写了一封信给李路，李路很快复了信，而且表示有意和我恢复联系。

　　1960年5月，在驻缅甸使馆工作长达八年之后，我终于调回国到外交部第一亚洲司工作。由于我很快参加了中缅边界联委会中方代表团的工作，李路又经常去外地演出，我们一直到那年7月24日早晨才见面。由于我正在东交民巷八号宾馆接待中缅边界联委会缅方代表团，而那天上午代表团没有活动，我就约李路一早到宾馆来。上午7时半，我在宾馆门口等她，她按时来了，我们的手又握在一起。虽然已有二年半没有见面，她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那么美丽动人。

　　在这以后到我们结婚，大约有一年的时间。尽管我忙于中缅友好来往，李路也常去外地演出，但我们只要有机会就见面，有时互相通信，终于进入了难舍难分的热恋。

　　但是过去困扰我们爱情的问题也就是两人业务上的矛盾虽因我回国工作而暂时缓解，但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每当我建议结婚时，她又犹豫不决，因此出现过反复。

　　确实，在我们分别的两年多时间里，她在舞蹈事业上取得了新的成就。1958年，为迎接全军第二届文艺会演，李路和她们团的另一位舞蹈演员韩笑黎创作了《葵花舞》，歌颂葵花向阳，人心向党。在会演中，《葵花舞》被评为优秀节目。《解放军报》、《空军报》、《新民晚报》、《湖北日报》都发表过剧照和评论文章。

　　我确实为李路在艺术生涯中取得的成就感到由衷的高兴，也能理解她在事业和爱情生矛盾时所产生的疑虑和彷徨。

　　然而，正当我为李路的犹豫不决而感到有些苦恼的时候，1961年7月25日，李路却未经事先约定就来找我，进行了一次“突袭”。她告诉我，她们将在8月份休假，她原则上同意在休假时结婚。这对我是多大的惊喜啊！后来我才知道，她们团的政委陆友助了我一臂之力。陆友对李路说：“你同程瑞声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不能再犹豫了。”歌舞团的其他一些战友也都劝了李路。李路这才果断地做出决定。

　　1961年8月14日晚，我和李路的婚礼在空政歌舞团举行。由于李路的决定十分仓促，我和李路双方的家属都没有赶来参加，而由空政歌舞团团长黄河和外交部亚洲司副司长沈平担任主婚人。他们做了简短热情的讲话。我工作的缅甸处的处长裴默农还做了一首对联，其中一句是“几经周折，有情人终成眷属”，横批是“空政外交”，意思是空政歌舞团向外交人，十分诙谐。歌舞团的同志还别出心栽，设计了很多“叩首”，故意作难我们。

　　还有一些很尖锐的问答题，要我回答为什么会爱上李路，关键在什么地方。我急中生智，立刻回答说：“因为她先爱上了我。”全场鼓掌称好。又问李路，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李路回答也很干脆：“因为我爱他嘛！”引起哄堂大笑。

　　领导人的祝福

     周总理对我的关怀无微不至，当然不会不关心我的恋爱和婚姻。

　　1961年我见到周总理的机会特别多。1月初我陪同周总理访问缅甸时，在1月7日中午在宾馆陪周总理共进午餐，周总理问我有没有结婚，我告诉他还没有。他就笑着说我太拘谨，因此没有结婚。当时由于在座的人较多，我不太好意思将我和李路正在谈恋爱的事告诉他。但在周总理离缅后，我陪同陈毅副总理、罗瑞卿总参谋长在缅甸继续访问时，1月14日在去黑荷机场途中，罗总长问我有没有对象，我把我的恋爱情况告诉了他。他笑着说，总理的意见不对了。

　　同年1月27日晚，在参加周总理为庆祝中缅友好和互不侵犯条约签订一周年和欢迎以吴敦为首的缅甸贸易代表团的宴会时，周总理对其他领导同志表扬我缅文学得好，但说我念东西不看人，并说这可能是我27岁仍是“王老五”的原因。在场的罗总长的夫人郝治萍当即解释说我有一个很好的对象，快要结婚，并要我对周总理讲。但我却没有找到机会讲。

　　过了不久，我终于有机会向周总理谈了我的恋爱情况，使他十分惊喜。那是在那年2月17日晚，陈毅副总理夫妇在北京饭店设宴招待缅甸驻华使馆全体外交官。周总理、罗总长夫妇和外交部一些领导同志夫妇都来参加。席间，罗总长问我的爱人回来没有。我告诉他，还没有回来。这时我才告诉周总理，我在空政歌舞团有个对象，是舞蹈演员。周总理笑着说：“倒看不出，你本领还不小。”我说，两人还有些矛盾。罗总长对周总理、陈老总说：“看来是要我们帮忙了”。大家都笑了。

　　那年4月，吴努总理到云南休假，周总理到云南同他会晤。周总理又问起我的婚姻情况，我告诉他不久将和李路结婚。周总理高兴地说：“你和李路是‘矛盾的统一’，文工团的女孩子都喜欢比较老实的。”在机场同吴努告别后，张茜特地将一束鲜花送给我，要我转送给李路。这束鲜花代表了领导同志对我的一片深情，使我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

　　在我和李路结婚后，那年10月11日晚在周总理为来访的吴努、奈温举行的宴会上，当我告诉周总理我已和李路结婚后，周总理、陈老总、罗总长、张茜都向我祝贺，还向我敬了酒。他们还开玩笑说，我悄悄地解决问题，都不通知他们。那么多领导同志一起向我祝酒，是我一生中连做梦也未想到过的事，对我是多么大的鼓舞啊！

　　我和李路的婚姻本来是一件普通的事，但是由于它和中缅友好联系在一起，并受到中缅两国领导人的亲切关怀，因而成为我不平凡的经历。今天回忆那些往事，依然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