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渺茗江 (苏顺路) 美国

编辑:缅华网 文章类型:缅华文苑 发布于2012-01-23 23:56:22 共1889人阅读
文章导读 深情渺茗江 (苏顺路) 美国

 

深情渺茗江

苏顺路 (美国)

    一九四五年,我家居缅甸伊江三角洲渺茗县城对岸龟雷村东。二战结束后,国家百废待兴,我家一贫如洗。

    次年,我们迁居村北江边。正当家境贫寒,经济拮据,家父一手养大的阿姨分开伙食。母亲深受打击。在我记忆中,那时是一生最穷困艰难的岁月。与家父在世时的富裕生活,天差地别。家庭成员开始分崩离析。大哥到县城一家华人商店做小厨,月收入三十元,又结了婚,无法顾及我们。二哥带仅十二岁的三哥去勃生,在一家福州人开的亚洲茶馆当伙计。十五岁姐姐起早摸黑,渡江到县城手工卷烟房卷烟,日收入八十分,仅够买一升米。她总带午饭去。偶尔我渡江送午饭。我七岁学会游水,九岁已很熟练,不怕渡江。后来姐姐也带差五岁小弟去勃生,在姓林老板家当保姆。老板夫妇对姐弟好,还给小弟上学。

    战前家父病逝,接着乡下大乱,我家丢弃店铺,连夜逃命到县城。母亲发誓,穷死再不回乡下。可眼下为了生存,她联系县城一家成衣店,老板答应赊账。其时,母亲仅四十岁,已身有轻微妇科病。

    那是江水满溢,风平浪静的下午,吃过晚饭,我借邻居独木舟,载着母亲,观察江面无大机动船只航行,快速划向对岸。当晚母亲在店主家过夜,第二天办货,第三天一早回乡下做生意。

    夜幕降临,伸手不见五指。阿姨一家四口已入内屋就寢,我孤身躺在外厅,担心母亲单身体弱,尤其她不会游水,虽说机动船很大,可载四,五十人,从未听说沉没,可万一出事,母亲怎办。越想越害怕,热泪夺眶而下,开始低声哭泣,又怕内屋阿姨听到,用薄被蒙住头,朦胧中入睡。
一个星期过去。下午我在村中江边大树上玩耍,茂密的枝叶伸向江面,掉下也不会受伤。突然从树叶缝隙见有小船划向江北,母亲正端坐船头,我兴喜若狂,高声呼唤。母亲顺声问我在那里,我说在树上。“唉呀!树上有毒蛇,赶紧下来。”我说一声“好”。跳落地面,狂奔回家,扶母亲上岸。渡口在市中心,一次一分钱。母亲租船斜渡,须付八分。可见此去生意顺当,不但还了本,独赚不少钱。我和表弟,表妹分享糖果饼干。更使我狂喜的是母亲带回两条薄短裤。从此我告别了下体无遮羞的尴尬童年。

    一九五一年,我们已迁居县城。我与小弟正上中文小学。记得一个冬季的星期天,南方的冬季并不寒冷,比炎热的夏天凉点而已,可母亲的妇科病发作,周身发抖,痛苦不堪。以酒取暖,结果醉酒不醒,胡言乱语,甚至哭闹嘻笑,可把我们急坏了。姐姐叫我去叫大哥。其时,大哥在对岸大米厂当伙夫。我来到江岸姐妹塔边,塔尖铜铃叮噹,对岸树木葱浓,高大的椰树成排挺立,风景极美,可我无心观赏,心如汤煮,热泪盈眶。此处不是渡口,无渡船穿梭。偶尔有人渡,才能乘搭上。幸好,约半小时,有船渡江而来。好心的船夫,免费载我过江,使我及时跟大哥回家。母亲安静了一些。大哥取温水一杯接一杯给母亲喝。很快解了酒气,热了身体,熟睡过去。

    一九七五年,母亲六十八岁,因肺癌在渺茗去世。除了我,其他兄弟姐妹均在身边。几个月后噩耗传来,我悲痛万分,流下热泪。

    一九九五年,母亲去世二十年后,我和贤妻,两个爱子终于回到阔别二十六年的故乡渺茗,和兄弟姐妹一起到墓地拜祭父母。回访我童年时代的村庄。可惜,近五十年的冲刷,旧屋已沉入江中,无影无踪。只有美丽的渺茗江,依旧流畅,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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