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细雨青竹

（蔡子琛）

    生长在东南亚——缅甸仰光。巴罕校园边上的半山坡上翠竹林立，产权属毗邻寺庙。佛家圣地不禁人入内与穿行，我们这些豆蔻顽童便在午休时分三三两两结伴，杠着上课用的长条木凳钻进竹林间，享受酷热里的一片绿荫、一丝清凉。

    躺在长凳上，手枕着脑袋，眯缝着双眼盯着从竹叶间穿透过来的一根根光柱，整齐平行、互不交叉，洒在地上是一个个圆圆的小点。孩提的精神总是旺盛的，不能入睡，便海阔天空一通神聊。很奇怪，话题从不涉及眼前的烦恼，诸如：作业没做、老师批评、同学拌嘴，像现在的小孩那样怨天尤人、宣泄自己。而是谈论遥远的未来：将来做什么？回不回国内升学？憧憬和编派自己的前程；或是评论时事，国内自然灾害饿没饿死人；苏联和美国哪个更好；会不会打第三次世界大战等，俨然像个济世救民的革命志士。争吵着、辩解着，唇枪舌剑互不退让，直到预备上课铃声乍响，这才悻悻地结束“战斗”。次日全然忘记头天争议未果的话题而转战其他。永远有话题议论、争执，也从来没有一个最终的结果。自然，有时也难抵瞌睡虫的侵袭而呼呼大睡。

    最喜的是炎热之后的一场淅沥细雨，如果正好是自习课，个个埋头做作业，周边一片寂静。侧耳，可以听见雨点轻轻敲打竹叶的“啪嗒”声，阵阵清脆，像在低语倾诉；举目，可以看见晶亮的雨滴从叶尖滑落，慢慢悠悠，宛如恋恋不舍；翠叶在微风中摇曳，翩翩婆娑，似“挥手”与雨滴依依道别。掩上做完的作业，宁静、舒展地欣赏窗外这副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淡雅画面，那悠然自得、砰然心动的意境妙不可言，是感悟人生平淡无奇，当以淡泊平常之心待之；还是感知人生处处有美境，只要自己细心留意才不会错过。写下的，是当年的想头还是今天的顿悟，或者都不是，而是积淀近60年来对人生的审视、反思与感念。

    人生离多聚少，永远难有交汇点。当年和我争论的挚友，有的早已离开人世，有的则散落在大洋彼岸，远隔千山万水难得聚首相会。“竹林论坛”早已成为远去的记忆；“竹雨相别” 不知是否今安在？朗朗读书声的教室是否依然如故？成了挥之不却的思念，旧友的眷念、旧地的怀想，仿佛作了一次旧地重游……

写于2007年国庆节晨 改于2007-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