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者之魂:德钦昂山缘何成为缅甸“国父”
忐忑、恐惧、希望和期待一同挤在这艘小小的日本运米船“春天号”上,在未知的大海上,艰难地驶向那个熟悉的目的地——缅甸巴塞港。1941年3月3日,当港口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船头时,这种复杂的心情更为加深了。但船上看似一切平静,除了事务长和那个身材矮小、深色皮肤的事务员。尽管这个事务员有个正宗的日本名字:面田纹次,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人和他的上司,那个名叫南冈进的事务长,都让其他船员感到奇怪,他们虽然身上带有船员手册,但却明显对船舶事务一窍不通。自2月15日从日本川崎港登船启程开始,这两个人就一直躲在船舱里,很少露面,直到船只靠近港口,很多船员才第一次审视这两个奇怪的家伙。
德钦昂山
船员或许只是感觉这两个人古怪神秘,但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不仅仅是古怪神秘,而是凶险万分。那个事务长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对缅秘密情报机构“南机关”的特工人员杉井满介,他这次的工作,是秘密护送在日本流亡的缅甸志士回国,与国内革命领袖德钦米雅会面联络,同时负责将米雅选定的青年志士偷渡回日本,进行军事训练。而他手下那名深色矮小的事务员,就是他这次护送的对象,缅甸独立运动领导人,昂山,或者按照昂山自称:“德钦昂山”。
此时的昂山只有26岁,但在缅甸独立运动中已经声名卓著,他对缅甸的英国殖民者的强硬态度和之前领导的一系列示威游行,已经使他成为了缅甸殖民当局的头号通缉犯,也是英国谍报部门密切注意的目标。只要他的面孔被认出来,他的唯一命运就是遭到逮捕、关押,甚至是被立即处死。
无论是昂山还是杉井满介,对此都心知肚明,但这次行动,最后却证明是有惊无险。使昂山逃脱险境的,是那副让昂山在一路上都很不舒服的假牙,这幅假牙同样也隐含秘密,在牙齿的蛀洞里,藏有与德钦米雅联系事项密函。但正是戴着这幅不合适的假牙,昂山逃过了巴塞港英国海关人员的搜查盘问。然后,他和杉井满介一同躲进附近的密林里,在这里,昂山在时隔6个月后,再一次穿上了缅甸传统服装,恢复了缅甸人的模样。接着,他们潜入韩萨哲,在那里坐上火车,前往仰光。
7天后,凌晨12点30分,仰光港口,远处的探照灯不断向停泊在港口的“春天号”照过来。躲在船尾缆后的杉井在焦虑地等待了多时后,终于看到一个黑影顺着锚链爬上船来,在他的身后,还有四个黑影正顺着锚链向上攀爬——昂山终于带着选定的缅甸志士回到船上。他们将前往日本,这个许诺会带给遭受白人帝国主义者蹂躏的缅甸自由独立的国度。
对昂山来说,这不过是他革命生涯中的又一段冒险经历罢了,但这名一心争取缅甸独立的年青志士此时尚未知晓,这段经历,将成为他传奇的一生中最具象征意义的一段插曲。
烈日炙烤之国:“大亚细亚”的诱惑
铃木敬司
最狂热的欲望和最不羁的理想之间的结合,如果不能孕育出伟大的事业,那么就会催生出扭曲的噩梦。从某种意义上讲,铃木敬司与昂山有着许多共同点,他们都奋不顾身地投入一项自己认定是正义的事业,也都为此殚精竭虑,必要时也会不择手段去寻求成功。但这两者最大也最本质的不同是两者所效忠的理念:一个是为缅甸的最终独立而奋斗,而另一个,则是为了大亚细亚主义的实现。
大亚细亚主义也许是近代亚洲所产生的最具诱惑性也最扭曲的理念,表面上看,它展现的一派亚洲大同的光辉愿景——深受西方帝国主义压迫的亚洲黄种人,应当团结起来,去对抗白人的虐政和西方文明的腐朽堕落,在这个理念诞生之初,它就被亚洲各国深感西方列强奴役的反抗志士奉为圭臬,它提供了一种可能成为现实的希望。而当它的创造者,日本在1905年日俄战争中大败西方列强之一俄国后,这种希望愈发变得真切。而日本作为大亚洲殖民各国独立导师和解放者的形象,也被建立起来。
这个理念自然也传播到了缅甸,以博学闻名于世的僧侣吴奥托玛在游历亚洲的过程中特意造访日本并居住过三年,向缅甸同志带回同为佛教国家的日本击败欧洲强权俄国的消息。他关于日本考察的著作《日本》,是缅甸知日派的圣经,在这本书里,奥托玛号召缅甸有志青年,学习日本,团结起来,国家独立,将指日可待。
当铃木敬司于1940年6月来到缅甸时,他看到的是一个处在混乱之下的平静国家,以“我缅人协会”为首的各党派联盟与英缅当局即将公开决裂,而联盟内部也矛盾重重,有些倾向苏联的帮助,有些希望与中国结为盟友,有些试图与敌人的敌人——英国的交战国合作,还有一些,则对日本抱有好感。
铃木被派往缅甸本来的任务是填补一个空白,日本为了“大东亚共荣圈”计划,在整个东南亚各国都部署了情报人员,最多的泰国有9名,连最少的菲律宾都有1名,唯独缅甸却一直是个空白。直到中日开战,中国政府迁往西南,日本才开始担心英美等盟国可能通过缅甸向中国输送战略援助。铃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临时派驻缅甸。
但铃木却不认为自己的任务仅止于此,当他愈深入地了解缅甸,就愈发从缅甸反抗志士的独立思想中找出与他脑海里根深蒂固的“大亚细亚主义”的相近之处。他愈发确信,资助缅甸独立是实现“大东亚共荣圈”的必要策略。而他,将是这个深受白人强权欺压和凌辱的不幸国家的解放者。为了符合这个形象,铃木特意穿上缅甸式的白色袍服,骑在白马上,装扮成缅甸传说中的救世主白衣王。
1940年9月,当铃木听说了昂山和另外一名逃亡者兰扬逃亡中国厦门的消息时,立即指令手下前去搜寻。并自作主张向缅甸独立派表示日本要为缅甸的独立给予武力援助。
此时,身在厦门的昂山却陷入无所适从的处境中,他原先的计划是与中国方面接触,无论是蒋介石的国民党,还是毛泽东的共产党都可以,但他最后等来的,却是在一间破败的小饭馆里发现他们的日本宪兵队少校神田。1940年11月,昂山与兰扬抵达日本东京,由铃木亲自接待。
昂山手持日本刀。
这是昂山第一次见识缅甸之外的世界,日本对他来说,就像是另一个星球,他看到的是一个工业和军事高速发展的亚洲强国,这使他兴奋不已。而日本流行的国家主义思想,则让他深信,为了国家的独立,个人是可以而且有必要去牺牲的。
尽管昂山在日本也有许多不适,譬如对日本举国上下狂热的好战气氛感到忧虑,也对新闻媒体在战争机器的集体驯服满怀质疑,而铃木为他叫来游妓供其玩乐也让他大感局促,只能礼貌却之。同时,他也相当怀疑日本的动机,不过是将缅甸当成其亚洲棋盘上的一枚可用的棋子。但尽管如此,他却没有理由怀疑铃木的真诚,后者真切的将自己当成是这两名缅甸志士的守护者,显然以曾经无私资助过孙文的宫崎滔天第二自居。由于日本军本部一直怀疑这两个缅甸年轻志士的能力,所以始终不愿为其流亡提供资金。因此铃木和他的属下杉井满介只能变卖自己的家当来为这两名流亡志士提供食宿日用,当然,也包括招游妓的费用。
受日本教官训练的“三十志士”。
在日本居住了三个月后,对日本既忧虑又期望的昂山回到缅甸,于是,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他和杉井假扮船员潜回缅甸,开始招募志士偷渡到日本,有三十个人先后来到日本,这些人被称为“三十志士”。他们被集中在海南岛进行秘密训练,铃木敬司成为了这群缅甸志士的训练官。在海南炽热的烈日炙烤之下,缅甸的命运就这样与日本捆绑在了一起。
从朋友到敌人,从敌人到朋友
当这支的小小军队在1941年12月珍珠港事变后回到缅甸时,他们已经以“缅甸独立军”新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支以三十志士为核心的武装部队迅速扩张,成为了缅甸人独立的希望所在。1942年1月4日,日军大举进攻缅甸,昂山率领独立军分三路配合日军进攻,与英军展开战斗。1月21日,东条英机在东京帝国会议发表演讲,声称“日军进攻缅甸的目的是扫除英国势力,解放缅甸民众,支援其独立的夙愿”。在日本支持缅甸独立的许诺下,仅仅六个月的时间,日本就在独立军的协助下占领了缅甸。
但转折却在战争尚未结束时就发生了,3月8日,日缅联军攻占仰光,但日军第15军司令饭田祥二郎却发表政治纲要,对缅甸的独立,不许诺其时期及形态。将独立问题完全搁置。
得知消息的昂山感到万分失望,而自视为缅甸解放者的铃木敬司则公开表示拒不接受上司意见,甚至扬言,倘使战后不允许缅甸独立,他将根据事态率领独立军对日军举起反旗。
6月10日,已经占领了整个缅甸的日军以“任务已经完成”为由,将铃木敬司解职,而昂山的缅甸独立军也在6天前被解除了地方行政组织的领导权。昂山和他的独立军成员发现,引入日本的力量来反抗英国,就像是引虎驱狼——他们摆脱了一种奴役,但却引入了另一种奴役,这种奴役甚至比前一种更糟糕,如果说前一种是被外来强权强行占领的话,那么后一种则是被请来视为同种的解放者所凌辱。
早期缅甸纸币上的昂山将军图像,一身日本军人式装束。
另一场独立的战斗开始了,这一次昂山更小心,更谨慎,也更学会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他沉默的本性再一次帮了他大忙。1943年3月,在东京接受日本天皇授以少将勋章时,他沉默不语;8月1日,所谓的缅甸独立仪式进行开始时,他仍然冷眼旁观。他学会机械般地倾听命令,却在私下打折扣的遵守;他也学会了用鞠躬来掩饰自己刚强的自尊,他已经习惯了将自己捆绑在那身日本军服翻版的缅甸国防军军装中,在一幅照片里,他剃了光头,穿着这身日本军装,挎着日式战刀,及膝的日本长靴擦得锃光瓦亮,但整个人却僵硬地坐着,脸上连一丝冰冷的微笑也没有。
与此同时,第二次独立战争的时机到了,1944年底,日本衰像已现,太平洋战场和远东战场兵败如山倒,8月,日军在印缅边境的英帕尔战役中大败,盟军在缅北的作战势如破竹,日军节节撤退,战败的命运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昂山则开始与丘陵对面的英美联军接触,准备在盟军入侵后,就开启他的第二次独立战争,在军队内部,他也秘密活动,组成了“反法西斯人民自由联盟”这个地下组织进行秘密抵抗。
英帕尔战役
1945年3月17日,在日本军队的军乐伴奏下,昂山率领的缅甸国民军步出仰光,走上前线。就在几小时前,他还刚刚与日本军官站在一起,在仰光市政厅前宣示将誓死对抗盟军,但就在离开仰光的一刹那,这些军队即按照计划转往中下缅甸据点。而昂山本人则前往盟军司令部进行谈判。
在谈判桌上,昂山的日本战刀和日本军官大衣让很多在场盟军深感不满,认为此人反复无常。但英军缅甸战区史林姆将军则热情地接待他,他认定昂山是“真心的爱国者,也是头脑清楚的现实主义者……他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是诚实”,史林姆力排众议,同意其倒戈投诚。10天后,昂山率领他的缅甸国民军倒戈,到8月4日,日军已经在他们昔日的朋友协助的敌人面前纷纷溃退,缅甸战役结束。
昂山再一次从他的敌人手中解放了缅甸,但这远不是最后一次,而就像他在与日本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所学到的那样,朋友和敌人,没有什么是真正永恒不移的。而关键在于,要分清什么时候,他是朋友,而什么时候,他又成为敌人。对昂山和他的同志而言,太阳旗和米字旗只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而已。
血花飞溅:7月19日
1947年的缅甸,尽管“我缅人之歌”已经唱遍大街小巷,但官方钦定的国歌仍然是“主佑吾王”的缅甸版“佛佑吾王”,大英帝国的米字旗仍然飘扬在总督府的上空。但情势已经与英国人在1941年撤离时完全不同。1945年返回缅甸的英国人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支离破碎又充满敌视的国度,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城镇和村落都在日军与盟军双方的炮火下满目疮痍,而从战火中站起来的昂山和他的反法西斯自由联盟的同伴,以及缅甸人民,在经受了来自东西方的两次征服和奴役后,已经不愿再忍受任何一个主子再来践踏他们的独立与自由。
英军返回缅甸后的首任总督雷德纳金·妥曼·史密斯,恰恰也是英国离开缅甸时的前任总督,随着他的复职,带回的还有一纸英国关于缅甸问题的“白皮书”。英国人认为,缅甸首要的任务是恢复秩序与重建,所以在此过渡时期,需要由一个临时军政府暂时直接管理所有政务,并与缅甸各方势力一起协作,待恢复工作完成后,在适当的时间举行普选,普选后可以重新确立1937年的宪法,英国人保证,这部完全由缅甸人自己制定的宪法将被英国议会纳入其立法体系之中,与此同时,缅甸将不再作为大英帝国的殖民地,而是以拥有完全自治权的自治领身份加入英联邦。
这个提议与日本占领前英国人给予缅甸的自治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但昂山和他的同伴无法答应这个建议,日本在两年前所给与缅甸的独立尽管足够虚假,但也多少让这个亡国百年的国家尝到了独立的滋味。而且,昂山也怀疑英国人的动机,认为他们不过是藉此再度将缅甸纳入英国新的殖民体系当中,以新的手段控制这个国家,他当心一旦妥协,之前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将付诸东流。所以,当妥曼-史密斯拒绝了反法西斯人民自由联盟要求的内阁中绝对多数席位的要求后,昂山和他的同党迅速转向抵制英国人的方向去了。新一轮的罢工和游行示威再一次爆发,手持横幅和标语的反对者从残垣断壁中走出来,集合在一起,大声疾呼要求真正的独立。
在缅甸人的一片声讨声中,妥曼-史密斯被解职,代替他的,是得到缅甸人普遍好感的休伯特·兰斯将军。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调和与昂山及其反对党派之间的关系,双方之间的会面和谈判都很友好,结果是兰斯接受了由反法西斯人民自由联盟提出的建立一个由他们占主体的内阁会议的要求。1946年10月,昂山成为这个内阁的首脑。
昂山将其当成是缅甸人抗争取得的成果,但他也许没想到的是,就像战后的缅甸不再是原来的缅甸一样,战后的大英帝国也不再是原先的殖民帝国。实际上,从十九世纪中叶开始,英帝国的殖民政策就已经从原始的单方面索取转变为一种帝国的治理模式,母国对其殖民地负有推动其发展改革的责任,这也就是所谓“文明人的道义”,但到了20世纪,这种责任和道义已经成为了一种负担,治理成本的加大和各殖民地内部的反抗使大英帝国很难再维持其日不落帝国的体面,而二次世界大战则给了这个帝国最后的一击。战后的英国同样伤痕累累。战后上台的艾德礼工党政府相信维持殖民地的统治甚至不仅仅是一种负担,更是一个急于甩掉的累赘。给予缅甸和其它殖民地自治权的行动,实际上也是在解放英国自己。
1947年1月23日,伦敦唐宁街10号,昂山(前排右三)率缅甸代表团与英国首相克莱门特·艾德礼(右四)及内阁成员合影,双方商讨缅甸的独立问题。
到1947年,缅甸的完全独立已经排在了日程表上,1月,昂山率领了一个代表团前往伦敦与艾德礼政府谈判,顺利签订了《昂山-艾德礼协定》,英国政府表示接受缅甸人对自治形式的选择,也很快将会把武装部队和财政权力移交给昂山的同伴们。尽管昂山和他的同伴要求的完全独立并没有最终确定,但英国人却表示愿意让缅甸人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但反对的声音仍然存在,带领英国打赢二战的战时首相邱吉尔,以保守党议员身份公开表示反对这项协定,但反对的并不是给予缅甸自治权,而是政府如此迫不及待地将缅甸这个尚在恢复中的残破国家抛给一群年轻的激进分子。邱吉尔坚持认为英国应当肩负起重建缅甸的责任,让缅甸人理解选举和自治的真正含义,然后选择合适的时机有条不紊的交接。而艾德礼政府的行为,则是一场“逃跑”,丘吉尔预言,大英帝国放弃对前殖民地的责任将带来“可怕的文明倒退”,他预言这份协定将是“血花横溅的前奏”。
与此同时,昂山则深深地沉浸在独立即将获得喜悦和对现状的忧虑之中。2月12日,在东北掸邦召开举行的彬龙会议上,昂山竭尽全力以耐心和谅解说服那些非缅族的各大民族加入缅甸联邦,他许诺会在未来独立的国家中给予他们自治权,并且会将他们的要求写入新宪法。但克伦族的族长仍然表示不满意,这个大族在缅甸王朝时期一直受到缅族统治者的不公正待遇,正是英国殖民时期对不同民族分而治之的政策,使他们获得了平等待遇。也因此,在日本入侵缅甸期间,克伦族选择和英国人站在一起,故而遭到缅甸独立军的残酷屠杀。往事记忆犹新。克伦族并不信任缅族,坚持要求自立一邦,而事实上他们居住的伊洛瓦底和丹那沙林地区已经与缅族人混居,难以分割。旨在联合各民族的《彬龙协议》最终签订,但克伦族却没有在上面签字。
《彬龙协议》
昂山也面对他的内部反对者,反法西斯人民自由联盟在4月9日大选中,获得255个席位中的248个,大获全胜,但内部的分歧却已浮现。他的两位同伴吴素和巴盛早在他与艾德礼签订协定时就表示反对,而此时,分歧已经进化为仇恨。
所有的一切矛盾都聚拢在1947年7月19日,并在这一天爆发。上午10点30分,昂山正在仰光庞大的秘书处大厦主持总督执行委员会的会议。非常具有预兆意味的是,正当他们讨论到一周前军械库的两百支布伦式轻机枪失窃的时候,一辆吉普车突然驶来,停在外面,五个穿着军装的人猝然推开会议室大门,接着是布伦枪扫射和倒地的声音,昂山和他的四名部长、一名秘书被当场打死。现场血花横溅。
凶手很快被抓获,供认出他的雇主正是在伦敦反对昂山的吴素,后者很快被逮捕,并和其他8名凶手以谋杀罪处以绞刑。尽管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英国当局参与了谋杀,但缅甸独立派的报纸则立即将矛头指向英国,反英浪潮再掀狂澜。当1948年1月4日米字旗在瑞金大金塔前落下时,响起的不仅仅是欢呼,还有随之而来的枪声。在之后的日子里,雨林和军装的绿色,以及鲜血和罂粟花的红色,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要颜色。
像昂山将军一样昔日的反抗者成为了鬼魂,但在缅甸这样笃信灵异的国度里,鬼魂也可以浴血重生,带着他血污淋漓的怒气搅扰活人世界的安宁。在这个佛国之下的众多地下信仰中,一种名为“纳特”的鬼灵受到世人的崇拜,他们是生前反抗缅甸国王的叛逆者,酷刑的折磨和残忍的死法让他们成为力量强大的鬼神,足以扰乱人间的秩序。但缅甸人相信,只要给他们塑像供奉,祭祀酒肉,这些反抗者的神灵就足以被笼络,成为统治者的震慑民众的得力工具。昔日反抗精神已经在歌颂和膜拜声中灰飞烟灭,只剩下恐惧萦绕在每个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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