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古关系解冻之际话老卡（卡斯特罗）        

 河边卒

(一)

    2014年即将结束时，传来了美国古巴关系即将解冻的特大新闻。在全球各地到处是烽火连天，“抗议”、“谴责”、“制裁”等声音充满人们的两耳之际，这一新闻令人有如在酷热的沙漠中见到了一片小绿洲的感觉。

    提起古巴，人们都会想到卡斯特罗。在此美古关系即将解冻的时候，许多人都再次想起了他。但这卡斯特罗并不是古巴现任领导人劳尔•卡斯特罗，而是其哥哥菲德尔•卡斯特罗。很多人都说这老卡(菲德尔•卡斯特罗)是“二十世纪最后的一位革命家”。因为自他在古巴通过武装斗争夺取得政权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国家上演过这武装夺取政权的“样板戏”了(在亚洲的柬埔寨，红色高棉虽一度通过武装斗争获得政权，但很快就走向衰败后退出历史舞台)。他的“七条步枪闹革命”，和中国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出现的“两把菜刀闹革命”相比虽逊色得多，但在西半球上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期间，他由于“紧跟”苏联，和中共领导人貌合神离，但许多人都认为他是中共“枪杆子里出政权”、“农村包围城市”战略思想的同路人。

    在这里产生了一个值得令人深思的问题。

    和老卡同时代期间，在东南亚各国中也有许多“丛林战士”，他们同样也是尊奉毛泽东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思想，而且他们在国际共运的活动中都全力支持中共。但遗憾的是，这些“丛林战士”们并没有像老卡那样取得胜利，现在他们大都已不得不黯然退出历史舞台了。反观老卡，至今还是在西半球地区“一花独秀”，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这个问题在多年前就已有人提出来并探讨之。现在美古关系即将解冻，老卡也已进入耄耋之年，可能不久就将走完他的人生旅程，这个问题又再一次引起人们的深思和探讨。

    其实，这个问题，毛泽东本身就已解答过了。当年，他在井冈山地区写下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等一系列文章中，就曾说过：类似这种“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政权的武装斗争路线，只能在中国这样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统治阶级力量分散的国家中进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于各殖民主义宗主国在战争中受到严重创伤，元气一时未恢复过来，故东南亚地区的一些国家的人民，也就有可能像中国人民一样，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夺取政权。但当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已多年之后，各国的政治局面已相对稳定了，这时还在抄袭中国的这一“农村包围城市”的武装斗争路线，显然已不合时宜了。东南亚各国的“丛林战士”们，经历了多年的苦斗(有的甚至是几代人的斗争)，最后还是一事无成，就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天时”的变化。    

    而老卡呢，要算他幸运，他展开武装斗争的时刻，正值世界上两大集团斗争方兴未艾，各种政治势力重新组织“洗牌”之时，超霸美国一时疏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其后院“放火”。而且老卡1956年从国外潜回古巴山区，到1959年元旦占领首都哈瓦那，不到三年时间的武装斗争历程，也是不能和中国共产党的几十年武装斗争相提并论的。如果当时时间一延长，或是拖到七十年代才展开武装斗争，老卡个人魅力再大，也不一定才能够取得胜利了。

(二)

    说卡斯特罗在古巴的胜利，是属“侥幸”，有人可能不同意。但回过头来看那一时段的世界政局，就会发现这不是随意说的，而是有一定的根据的。

    卡斯特罗从国外回到古巴山区的1956年，苏共召开了第二十届党代表大会，赫鲁晓夫在会上抛出了著名的“秘密报告”，揭发了斯大林问题，整个世界为之震动。赫鲁晓夫同时又提出了“和平共处”、“和平过渡”等口号，一时之间大有把“武装斗争”的口号扔到茅厕之势。这时卡斯特罗可能都还不知道这一巨大变化(如果知道了，以他后来“亲苏”的表现，说不定就会放弃武装斗争的路线)。而这时，东欧国家内也出现了波兰、匈牙利等事件；在中东，以埃及将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为导火线，第二次中东战争也正式开打，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这些上面去了，美国当然也不例外。而加勒比海的西印度群岛地区，那里的国家和政府向来就是以美国为马首是瞻，可能美国也认为没有人敢来摸老虎屁股。国际形势如此扑朔迷离，卡斯特罗在古巴的活动，居然没有引起人们的多大注意；甚至在他君临哈瓦那后的一段时间内，苏联方面都还没打算和他交往呢！

    当然也不否认，古巴当时国内的形势有助于卡斯特罗的武装夺取政权活动。当时巴蒂斯塔政权在国内已丧失民心，有人敢起来造反，自然获得人民的支持和拥护(虽然后来有一些“自由主义”人士说当时古巴人民只是赶走一个独裁者巴蒂斯塔，却迎来一个新的独裁者卡斯特罗，不过这些都属“事后诸葛亮”的话，可以略过不提)。卡斯特罗能在短短的两三年之间席卷古巴，除了他们本身的能力、魅力(当年卡斯特罗的著名演讲“历史将宣判我无罪”就风靡了整个拉丁美洲的一代知识青年)之外，古巴民心向背是一个主要原因。

    卡斯特罗等人在古巴的胜利可说是“侥幸”，还有其他旁证可说明。

卡斯特罗的亲密战友格拉瓦 

    卡斯特罗的亲密战友格拉瓦，在古巴革命胜利后，决定将这“革命成果”推广至整个拉丁美洲地区。当时他们还提出“游击中心论”这个新理论，认为依靠游击战争就可以顺利地引导革命走向胜利。古巴为面积仅有11万平方公里的一个小国家，还不足以证明他们的这一理论的“正确性”。所以格拉瓦就前往玻利维亚，那是比古巴面积大得多的一个国家(面积达到109万平方公里)。根据毛泽东的著作所说，要进行类似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游击战争，必须要有一定的回旋余地供游击队来回活动，古巴只是一个弹丸小国，他们尚且能够依靠游击战争在三年内击垮了巴蒂斯塔，那在比古巴面积大得多的玻利维亚，岂不是更易于开展类似的游击战争？不过真的实际操作时，格拉瓦却很快就失败，被玻利维亚“反动政府”的军队俘后处死。有人说是美国的中央情报局依靠先进的侦探技术寻获格拉瓦的下落后将情报送给玻利维亚政府军，是间接杀害格拉瓦的凶手。不管怎样，格拉瓦的失败说明古巴的“革命经验”不可复制。此后拉丁美洲的许多国家的游击队也始终成不了大事，都说明只依靠游击队的武装斗争是不可能夺取得政权的(目前反而是一些拉丁美洲国家通过议会选举让左翼政党上台执政了，不过这也牵涉到许多政治、经济方面的议题，在这里也只好略而不提了)。当年古巴革命的成功，只是一个偶然的机遇，这些都是很好的“旁证”了。

(三)

    卡斯特罗在古巴的胜利，使美国大为恐慌，认为社会主义国家阵营的利剑已直刺向自己的胸脯。为了解除这威胁，在1961年春天就策划了“猪湾战役”，但不幸全军覆没。接着1962年，古巴的导弹危机几乎令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直接兵戈相向，后来在各方面的斡旋调解之下，该导弹危机总算解决了(时任联合国秘书长的缅甸著名外交家宇丹先生，对调解这危机做出了一定的努力和贡献)。不过这之后，古巴就明显地倒向了苏联。

    对于古巴完全倒向苏联的这一变化，有些人可能会不以为然：你老卡是以毛泽东的农村包围城市的理论为指南，才取得了革命的胜利；怎么一掌权，就“背叛师门”，倒向了苏联？其实置身处地为老卡着想，在导弹危机过程中，他可能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美帝国主义”的强大威胁，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彻底倒向苏联，已别无其他选择。当时的中国，虽然旗帜鲜明地和美国叫阵，但国力还是相当弱，要提供给古巴“核保护伞”显然完全不可能(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是在1964年10月16日才试爆成功)，老卡在那种时刻不倒向苏联还能走那条路呢？

      (对于当时中国的国力，时任外交部长的陈毅在文革期间曾有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当时在国际场合上，虽然很多中小国家在私底下谈话时表示支持中国的政策，但一到公开场合，又投中国的反对票。原因？“还不是中国穷，没有经济实力支持他们！”陈毅为此不得不高声呼吁：“国内没东西，我这个外交部长到国外光说空话是不行的，------光政治挂帅不开饭不行！”当时陈毅是针对文革冲击了工农业生产而感到万分焦急而说出了这一番话。)

    平心而论，老卡倒向苏联初期还无可厚非。后期却越走越远，甚至在一些国际场合上充当起苏联的打手。例如派军队参与安哥拉的内战，“古巴雇佣军”一时声名狼藉。又在不结盟运动内部大搞亲苏拥苏的活动，挑战不结盟运动的创始人南斯拉夫总统铁托的权威------

    二十世纪80年代末的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等重大事件的发生，使古巴的强大后台背景在一夜之间完全土崩瓦解。这时很多人认为古巴卡斯特罗政权的下台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但没想到，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老卡的旗帜不但不倒，现在在拉丁美洲地区还争取到了不少的同盟者呢！

    在这里不能不承认，老卡并不是刘禅那种“扶不起的阿斗”这么一类人物，他还是有一定的能力或手段来管理、控制他的国家的。至于是用什么手段或方法，这却是见仁见智，各有各的看法和说法了。

     (这十多年来拉丁美洲地区左派崛起，计有委内瑞拉、阿根廷、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巴西等国，目前都是左派政党执政。虽然这些政党是通过议会选举走向执政舞台，但因为都信奉“社会主义”理念，所以都对在拉丁美洲地区率先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古巴崇敬有加。由于是通过选举执政，搞不好在以后的选举时也可能会失去政权，但不管怎样，目前古巴老卡在拉丁美洲地区虽还不能说是“朋友遍天下”，但和昔日的“孤家寡人”的情况相比，处境已是有天壤之别了。)

(四)

    卡斯特罗在古巴“一统天下”之后，到今天已有五十六年的时间了。执政时间之长，几乎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了。对其一生的是非功过，目前虽还无法作最后的“盖棺定论”，但其前半生的“革命传奇”，已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而后半生的以一小国的领导者强力对抗美国这一超霸，也为一些人士(特别是左翼人士)所景仰之。

    在这里还有一个值得人们深思的课题：古巴虽然只是一个小国家(就是在拉丁美洲地区，在领土面积及人口方面来说，也可以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国家)，但其在体育、教育及医疗方面，似乎有一定的成就。

    2000年的雪梨奥运会和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古巴分别获得11金及9金(奖牌总数则各为29个及27个)，在世界各国排名中分别居第9及第11位。特别是2000年的成绩，其排名甚至还在英国、南韩、日本等体育强国之上。考虑到古巴其国土面积只有我们缅甸的六分之一，人口也只有缅甸的五分之一，却能取得如此傲人的成绩，不能不令人对之刮目相看。虽然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其名次大跌(只得两面金牌，但奖牌总数仍达到24个)，但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时其名次又上升到第16位，可见其体育势力是不能小看的。

    至于教育、医疗方面，现在古巴也向好几个拉丁美洲国家派出了许多义务教师和医疗队，帮助这些国家的教育和卫生事业的发展。虽说这里面可能含有意识形态的因素(这几个拉丁美洲国家都是左翼政党执政)，但你没有一定的水准，人家也不会接受你的教师或医生的。最明显的就是前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重病之时几度前往古巴就医，虽然最后古巴人的医术还是不能挽救其生命，但古巴医疗有一定的水平也为世人所承认了。

    作为一个计划经济政体的国家，古巴在其经济建设方面也许是乏善可陈，但在体育、教育、医疗方面却有一些成就。卡斯特罗是怎样使其国家在这些方面取得一定成绩？美古关系解冻后，他的继任者能将这国家引向哪一个新方向？古巴的“社会主义之梦”还能有多少发展前途？这些问题看来只有由时间来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