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考驾照

朱徐佳（洛杉矶）

 老王在缅甸时，是个卡车司机，驾车走南闯北二十多年，走过无数大路小道。开车对他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容易。

 因此来到美国准备去考驾照时，女儿交给他几页交通规则、驾驶须知等数据给他参考，他嗤之以鼻。认为以他二十多年驾驶大卡车的经验，考驾照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何须参甚么考，规则都在我老王脑子里。所以把女儿拿来的数据丢在一旁，看也不看一眼。

 女儿带他到了车管局，首先是考笔试，他选的是中文版考题，每道题有三条供选择。但在他看来三题都差不多，不知道有什么不同。所以就用猜的，每题胡乱勾一条，时间一到，就交上去。考官看了，有一大半答错，考了个不及格。

 回家只好把考题认真读了几遍，几天之后，再到车管局去考第二次。这次靠死背有了点印象，三下两下勾好交上去，考官看了，还是错了几题，不过刚好及格，第一关算是通过了。

 女儿马上替他预约考路试，订到下星期一上午，到时女儿请半天假带他去。

 星期一早上九点到了考场，女儿把车停在指定处，就到外面去等他。这时一个大个子黑人考官上车，对老王说了一声早安，就吩咐他上路。老王一踏油门就冲了出去，考官马上说，等等，你还没系安全带。老王正打算把安全带系上，考官又说，不行，你不能边踩油门边系安全带，一定要先停下来。老王马上踩煞车停下来，但还是不行，不能停在路中央，必须停在路边。老王心中暗骂这么多规矩，一面把方向盘转向路旁，谁知又不行，忘了打换道讯号……总之状况连连，考得一塌胡涂，自然是没考上，当场被考官轰回家。老王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并不放在心上。

 第二次女儿替他约在星期三下午两点，又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带老王去考场。考官是个东方面孔的人，老王以为是个中国人，就问：“Chinese?” 考官只回答了一句：“Philippino。” 之后就说：“Let’s go” 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摆明了不想套近乎，一副休想在我这里得到加分的面孔。老王也无所谓，系好安全带，踏油门上路，一路顺风，正得意间，只感到车轮下“鼓隆”一声，好像越过了什么。转头望望考官，只见他看了看车窗外竖立着的红牌，牌上有一个 “Dip”的大字，就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不知在写些什么。这时只听见他说：前面右转。到了前面路口，老王看到对街的老妇正在过街，趁她还没走到这边来，就赶紧向右转过去。只见考官又在本子上涂写，老王心里有些发急，没注意到前面有一辆校车，他照样向前开，未放慢车速。考官又在动他的笔了，心想完了，又扣分了，果然这次又没考上。老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老王的女儿有话说了：

 “爸，你已经考了两次了，怎么还考不上呀？多注意一些吧。”

 第三次约在星期二的下午四点，女儿提早下班带老王去考场。这次的考官是个中年白人，对老王说了一声 ”嗨！走！“ 就眼睛半闭半开，开始养神。老王见考官并没睁大眼睛监视他，心中暗喜，急不及待的踩了油门就冲了出去，随即马上就想起忘了安全带。正想偷偷的系上，只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暴喝：“安全带！” ，偷偷瞄一瞄考官，眼睛仍是半闭半开。 伸伸舌头，赶紧把安全带照规矩系好，才再上路。正在得心应手之际，忽又听到一声暴喝：“停车！” 老王马上踩煞车，看看前面，并不是路口，没有红绿灯标志，也没有行人通过。他莫名其妙的望着考官。考官仍双眼半闭，口中叫出一个字：“狗！” 老王心中有气：“岂有此理，叫我狗。” 正生气间，向前一望，只见一条棕色大狗，正慢悠悠的行走在马路中。才知道考官叫他让路给这条狗。这样又扣了几分，结果这次又没考上。老王回到家，大骂考官种族岐视，居然叫我老王让路给一条狗。

 老王的女儿有点不耐烦了：

 “爸，你这是怎么啦，再考不上我也没办法了，我不能一直请假带你去，我的经理已经有话说了。这样吧，这次我们换个地方，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带你去离我工作的地方比较近的另一个考场。”

 老王痛定思痛，把那些交通规则、驾驶须知好好的温习了一遍，下决心这次定要拿下这张驾照。

 于是，在星期五中午十二点，女儿带他去到城中的另一间考场。考官是个胖大西裔女士，一上车就笑瞇瞇的和老王握手问好， 问老王是不是中国人，老王说是，她就打开了话盒子，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我喜欢吃中国菜。” 
    “哦。”
    “我最喜欢炒面了，每次都叫他们多放一点酱油。”
    “唔。”
    “你知道，城中有一间很棒的中国餐馆，我超爱他们的甜酸肉。”
    “哦。”
    “我也喜欢云吞汤，但我叫他们别在汤里放云吞。有时汤太烫，我就放冰块，超好吃。”
    “唔。”
    “你知道吗？中国茶可以治病，每次我喉咙痛，喝一杯中国茶就好了。”
    “哦。”
    “还有那个免费的幸运饼，每次打开我都抽到好运。”
    “唔。”
    “我……

 不知不觉，路试已考完。老王得了九十九分，高分通过。考官向他握手恭喜，叫他到前台拍照，说一星期后就会收到他的驾照。还提醒老王别忘了到城中的中国餐馆去品尝他们的甜酸肉。
    如此这般，老王在考了第四次路试之后，终于拿到了他的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