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缅甸发现中国 朝贡体系下的中华与缅甸之争

编辑:澎湃新闻网(上海) 文章类型:缅甸旅游 发布于2014-11-05 04:05:13 共2010人阅读
文章导读 在缅甸发现中国 朝贡体系下的中华与缅甸之争

 

在缅甸发现中国 朝贡体系下的中华与缅甸之争

2014-11-04 18:40:00 来源: 澎湃新闻网(上海)

    自大航海时代开启以来,缅甸与外界的交流就逐渐变为以沿海地区为主。无论是先来的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还是后到的法国人和英国人,都在为缅甸进入现代社会注入了新的DNA。

    但这并不意味着缅甸与陆上邻国之间的冲突就此停止,相反,进入16世纪后,东南亚各国的冲突愈演愈烈,尤其是缅甸与暹罗(泰国)之间的战争,断断续续打了300多年。缅甸取得了多数战役的胜利。

    其中,1564年的那一次,东吁王朝的莽应龙率兵打进暹罗的首都大城,掠夺财宝人畜无数,甚至将暹罗国王和几个王子也一并俘虏回缅甸,使暹罗短暂成为缅甸的藩国。两百年后,1767年,贡榜王朝的大军杀死了暹罗国王,焚毁了大城,彻底终结了这个存在了400多年的王朝。

缅甸东吁王朝最鼎盛时期的版图,暹罗(今泰国)、老挝都已被其吞并。

    国之间的战争没有像它与暹罗之间那样频繁,但两国的关系也远非“胞波”(由缅语音译而来,原义为兄弟、同胞、亲戚,是缅甸人描述中缅两国“亲如兄弟”的用词)般亲密。实际上,两国史学界对这一时期两国关系的描述有着完全不同的语境。

明朝与缅甸之战:朝贡体系vs曼陀罗体系

    以“中华朝贡圈”为形式的国际关系体制在明朝达到鼎盛,在明太祖朱元璋明文规定的“不征之国”中,基本上囊括了东亚、东南亚及中亚的大部分国家。按照中国史学界的看法,缅甸也是中原政权的纳贡国之一;但缅甸人认为,16世纪以后,缅甸的主体政权基本上没有向中国纳贡,双方即使有使节性往来,也是平等独立国家之间的“友好访问”。

    明朝彻底将云南纳入版图后,曾在“云南之外”设立了六个宣慰司,这些行政机构实际上是相当自主的土司政权,他们覆盖的区域包括现在云南南部的部分地区、老挝、泰国北部和缅甸北部。六个宣慰司中,有三个半都与缅甸有关(其中的“八百宣慰司”因管辖缅甸掸邦的一部分和泰国清迈地区,是为“半个”)。当时的缅甸正处于蒲甘王朝覆灭后的“四国演义”时期,伊洛瓦底河谷地区缺乏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北方的土司部落便纷纷投靠了明朝。

    近年来,一些西方学者提出了一个关于中世纪东南亚政治体系的新概念——“曼陀罗体系”(曼陀罗Mandala,源自梵文,其梵语原意为“圆形”,意译为坛、坛场、坛城、轮圆具足、聚集等)。这个概念的核心内容是,在东南亚存在的诸多王朝时代,国家的范围不以准确的边境来界定,而是以中心城市来定义。比如,大城王朝、吴哥王朝、蒲甘王朝,对边界地区的管理都是松散型的,王朝与王朝之间的城邦部落或土司政权向强势政权纳贡,但他们的从属关系并不专一,一些小国可以同时向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大国纳贡。而一旦大国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小国会随之改变与大国的纳贡关系。

     这种曼陀罗体系对于中国中原政权管理边陲地区的方式也适用,云南与缅甸之间的土司们正是这个体系中最底层的一环。他们距离中原政权甚远,得不到强有力的保护,而距离缅甸中心更近,一旦伊洛瓦底江流域出现强大的王朝,他们便不得不同时向两边纳贡,甚至掉头依附而去。

    明朝万历年间,缅甸的东吁王朝处于鼎盛时期,为了争夺边境地区的土司们,在20多年时间里,明缅双方发生了多次战争。起初,明朝军队战斗力强大,一路击败缅军,收复宣慰司的控制范围,使各地土司重新归附。

    但是,到了万历后期,明神宗疏于上朝(史称“万历怠政”),加上“国本之争”和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争斗等,明朝由盛转衰,朝政腐败,国力渐弱。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的明缅战争中,缅军大胜,明初设立的六个宣慰司所辖领地大部分被缅甸攻占,大明王朝再也没能收复失地。

咒水之难:南明永历帝命丧黄泉

    55年后,万历皇帝的孙子朱由榔带着一众人马,从瑞丽进入缅甸。这一次,他可不是来抢地盘的,而是来逃难的。

    1644年,清兵攻入北京,结束了大明王朝的统治。清朝很快就占领了大半个中国,皇太极第九子福临继位登基,改元顺治。但是,在中国南方,各种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遗臣先后拥立了几位朱家宗室,史称“南明”。朱由榔就是其中的一位,也是最后一位。他于1647年在广东肇庆称帝,年号永历。永历帝偏居一隅,兵少将寡,空有“复明”之心,实无重振之力,不出几年,就被清军赶出了广东。不得已,他只好四处联合其他势力,可谓“病急乱投医”。

    永历帝首先想到的是洋人。在肇庆的时候,由太监牵线,皇后、皇太后和太子先后受洗改宗,信了天主教,这在中国可是破天荒的事情。皇太后的教名为海伦娜,取自古罗马君士坦丁大帝母亲的名字,天主教的传教士本来希望永历帝一同改宗,并为他准备好了“君士坦丁”的教名,希望他像古罗马大帝一样,夺取江山之后,即诏令天下,给予天主教自由传教的待遇。但是,朱由榔贪恋后宫佳丽,自觉不能遵守“十诫”中的一夫一妻制而不愿加入。不过,他并不反对家人入教,还曾因为传教士治愈了太子的疾病而对天主教心怀感激。

    逃难之中,他派人到澳门,请求葡萄牙人给予援助。葡萄牙人只派出300名士兵和数门大炮,根本无力逆转战局。天主教人士倒是真心帮忙,一位名叫卜弥格(Michael Boym)的波兰传教士竟然带着皇太后的求救信跑去罗马,面见教皇,请求圣战支援。可惜路途迢迢,等卜弥格带着教皇的手谕回到中国时,已经是10年之后了,南明政权早已寿终正寝。

    依靠洋人无望,永历帝又联合起当年“造大明反”的农民起义军。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余部先后前来投靠,团结在“反清复明”的大旗下,也足够滑稽。联军起初节节胜利,一度收复了两广、云贵、湖南、江西、四川等地。可惜,好景不长,永历朝廷出现内斗,受到排挤的部队投降清军,很快,刚刚收复的失地又相继丢掉了。

    1661年,走投无路的永历帝放弃了最后一座城池——腾冲,南下缅甸避难。上国的皇帝逃难来投,这在缅甸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东吁的国王莽达小心翼翼地收留了他,一边派人打探中国的动静,一边为永历帝安顿住处,以礼相待。朱由榔本来就胸无大志,被一众遗老遗少推举到皇帝的位置上,没想到却要如此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避难所,虽然算不上养尊处优,却也足以乐不思蜀了。

 

南明永历皇帝画像。永历帝于1661年逃难至缅甸,后被缅王莽白献给了吴三桂。

    跟随永历帝来到缅甸的不仅有700多内宫嫔妃、皇亲、侍从、文职官员,还有几千名追随他的将士。这些胡乱拼凑的军人来源复杂,军纪不整,在缅甸境内靠抢掠粮草来补充军需。当地百姓怨声载道,阿瓦朝廷上下多有不满。缅王莽达不明永历究竟还有多少人马,遂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不久后,降将吴三桂率领着清军大兵压境,莽达的弟弟莽白趁机发动兵变,杀了兄长,自立为王。

    莽白对永历帝就没那么客气了。首先,他以初登王位为由,希望朱由榔送礼祝贺,谁知竟遭到迂腐而不识时务的永历帝以“以其事不正,遂不遣贺”为由拒绝了,这自然引起了莽白的不满。其次,跟随永历帝进入缅甸的那几千军马始终让缅王心有不安,尤其是看到朱由榔毫无杀回中原的意思,莽白生怕南明君臣就此留下来,像自己的南诏祖先一样,日后势大,成为缅甸的新主人。

    于是,莽白暗自联络吴三桂,希望以交出永历帝来换取清军帮忙,清剿驻扎在缅甸的明朝军队。随后,他以“吃咒水盟誓”为借口,将永历手下的几十名官员骗到一处寺庙中,悉数杀掉。继而又追杀了永历帝的几百名随从,其余的皇亲和妃子多有自缢而死的,只留下朱由榔和皇后、太子等二十几人。这就是史上著名的“咒水之难”。

       

昆明的“明永历帝殉国处”,吴三桂的清兵在这里将朱由榔用弓弦勒死。(朱诺摄)

    不久,吴三桂的清兵逼进阿瓦,莽白急忙将永历帝献出。可怜南明的流亡皇帝就这样被吴三桂押回了昆明。因担心押送永历帝回京城有可能路遇不测,1662年4月,清军在昆明篦子坡将永历帝用弓弦勒死。

清缅战争:乾隆的十全武功并不“全”

    整整100年后,中国处于“康乾盛世”的乾隆年代。乾隆在位60年,在大清的边境进行了十次重要战事。他晚年亲笔撰写了《十全武功记》,以记录这十次战事。其中的平准格尔、扫大小金川、靖台湾、降安南等九次战争,都应算作他的成就,唯独“平缅甸”一事,跟真实的情形相差甚远。

    从1765年到1769年,清缅边境再燃战火,战争的起因还是边境土司们的纳贡及归属。清军与缅军进行了四次战役,前三次都是清军大败而归。

    第一次,清军盲目冒进,中了埋伏,云贵总督刘藻被乾隆革职,郁闷自杀而死。第二次,清军不明缅甸内陆地理,在穷山恶水间屡战屡败,总督杨应琚还编造虚假的“胜利”战报,其实缅甸贡榜王朝的主力部队都在暹罗,正攻打大城,留守云南边境的也非正规部队,但清兵还是不能取胜。乾隆震怒,将杨应琚逮捕进京赐死。第三次战役,乾隆派出皇亲明瑞率满洲王牌骑兵入缅,但缅军坚持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战术,再次打败清军。清朝将士死伤惨重,明瑞身负重伤,上吊自杀。

    清缅战争中,乾隆根本没能做到知己知彼,自以为“南荒小夷”不是天朝上国的对手。乾隆不知道缅甸的贡榜王朝是新兴的强大帝国,已经横扫了东南亚,消灭了暹罗,吞并了老挝,兵强马壮,士气正旺。朝廷中竟然还有人建议派使者到暹罗,请藩属出兵帮忙夹攻。另外,清军将领也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不了解化外之地山高路险,辎重难行,军队的后勤补给跟不上。还有一项最重要的,缅甸乃瘴疠之地,北方士兵多有水土不服,疾病夺走的生命比战斗中牺牲的人数还要多。

    第四次战役时,清军又是雨季进军,列阵数月,双方各无进取。清军方面,士兵精疲力尽,将领厌战情绪严重,统帅傅恒卧病不起。双方均无心恋战,在没有奏明各自主上的情况下,两边的前敌将领私自决定议和停战。

    1769年12月22日,双方各派了十几名代表,在阵前签字画押,互赠礼物,正式停战。次日,清兵熔掉了大炮,烧毁了所有舟船,以示再无战事。然后,大军撤退,一场花费了大清近千万两白银、历时五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更有意思的是战后双方签署的合约内容,由于是两边将领擅自议和,他们各自向国君禀报的内容就有很大出入。实际上,中缅两国对这段历史的记录也因此而各执一词。其中最主要的分歧是:在中方的记载里,有“缅甸遵照古礼奉表进贡,永不犯天朝边境”的字句,而在缅方的记载中,写下的则是“每隔十年两国君主交换使节,互通友善书信,并致送礼物;清朝交还给缅甸所有逃亡云南的缅属土司,并承认缅甸对所属土司的主权”等条款。

    议和的结果令双方国君都不满意,大清迟迟没有看到缅甸的贡品,缅甸也没有收到清朝放回的土司。两国停止了双边贸易很多年,打起了漫长的外交战,但双方却存在一个共识,那就是谁也不愿再耗资兴兵,大动干戈了。

    清缅战争使双方损失惨重,唯一获益的国家是暹罗。华裔“吞武里大帝”郑信趁清缅交战之际,得以重整军队,驱除缅军并消灭国内其他割据势力,进而统一暹罗,建立了吞武里王朝,使泰国从亡国的边缘获得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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